样文一 节选自第二十二章《来归》
于是她摇了摇头,小心地说:“也许我应该感谢你这么周到的安排。但我是属于晨星家族的。女神芊姒是我们的祖先,她在很多年前从浩瀚繁星中来。我们用她取定的“晨星”来做家族标志,就够了。至于我自己呢,我不需要姓氏,我的名字就是林檎儿,翕蝉的女儿林檎儿。”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仿佛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回答。
然后,他决定把她那些不知好歹的言辞都当成秋风过耳。只有她刚刚提到的一个名字,悄然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翕蝉。
是的,他听过这个名字。而且他初次听到它,就是在这间卧房楼下那间宽敞的客厅里。
他转身去面向窗外,把窗扇打开,让清风吹到脸上。
楼下的花园里,有人在渐浓的暮色中提着灯笼走近了,大约是个侍者。可以看到他推开客厅那扇白框的玻璃门,走到了里面去。
对,就是在那个房间里,只不过时间要回溯到大约十五年前,一个冬日。
那时,那扇玻璃门也是这样被人从外面推开的。推门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大衣的孩子。十一岁的他。
外面很冷,到处覆盖着白雪,天是阴的。才是下午,房间里已经要点灯了。
他对着刚关好的玻璃门呼出一团白色的哈气,然后用手把它抹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雪地和灰沉沉的天空。他的大衣上还沾着寒气,手还没有被房间里的温度暖热。
他的父母都在客厅另一端的壁炉前。父亲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可以看到他搭在沙发靠背上的一只手,手里握着那柄他最常用的、镶着绿宝石的棕色烟斗。
母亲站在一旁,她的脸是对着门这边的,但她正在投入地说着什么。所以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进来。
不用听,他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要他们在一起相处,讨论的永远是那几个有限的话题。
比如现在,他刚站了不到两秒钟,就听到母亲用她平素那种幽怨的声音说:“黛菀实在很想知道,她又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让主公对她不满意了呢?”
父亲一般是不会马上回答的。他会静静地叼上烟斗,闭上眼睛,仿佛是睡着了一样,听凭她在旁边不停地絮语。
云钟明感觉很烦。他们就不能去别处说话吗?这间客厅是他特别喜欢的一个读书的地方。他需要安静、需要集中精力。他想尽量离那边的声源远一点,就走到了角落里的书桌前。
“你并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他突然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他回头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
父亲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黛菀,无论你怎么做,你都不是翕蝉。”
翕蝉?从哪里蹦出这么个名字来?
母亲好像在强忍着泪水抗议,她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了,稍稍显得难以辨听:“将近七年了……仅仅是七年之前的一面之缘,主公就对她念念不忘……既然如此,您当初为什么要放任她全家搬走呢?她一家只是客居在此的异乡人,您完全可以把她的男人解决掉,然后把她留在身边──”
父亲不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母亲住嘴了。
他也不想再听了。大人的事真是无聊。
他长大了会不会也变得像他们那样?有时候他真是拿不准。
他拉出一把椅子,在桌边坐下,开始接着读那本他昨天留在这里的书。它是一本很厚很大的书,相当旧了,书页都泛着黄,一碰好像都要碎掉。旁边的银灯台上盛满了红烛的泪,一点火苗在跳动着,让纸页上黑墨书写的文字好像都活了起来、在光影中扭动一样。
但是当他的眼睛向它们望去的时候,那些文字一下都静止了,仿佛不敢再捣乱,乖乖地等着他审视。
这本书里讲的是精灵世界的事。它应该是出自很古时候旧氏族的某一位魔法师之手。当年是云钟明的祖父用五十颗成色最纯的祖母绿从一个旧书商手中把它买来的。
那些旧氏族的魔法师对于千闻大陆古老的种种隐秘有一些独到的了解,虽然他们用语晦涩、行文冗长、思维习惯迥异于新氏族,但是耐着性子把他们的书通读下来,还是能有不少有意思的发现。他这几天都沉浸在独角兽和精灵王魔戒的故事里。
现在书页还摊开在昨天他读到的那个地方。这页上的这一章有些独特,它的标题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是黑墨水书写的,而是锈红色的。他忍不住用指尖轻轻划过那几个字,好像想在触摸之下,判断出它们是由什么写成的。赭石吗?还是红墨水?都不像。
他把手翻过来,看到红色有一点蹭到了指尖上,仿佛那里不知何时被划破了,沾染上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云梦湖,”他轻声念了一遍那三个红色的字。
他父母那边不愉快的对话可能已经结束了吧。或者,就算没有结束,他也是充耳不闻了。现在他眼前只有纸页上那些笔触细密的文字,心里仿佛听到它们游丝一般的声音在绵绵不绝地对他低语:
据说在千闻大陆不为人知的尽头,有一片薄暮笼罩的地带。那里是精灵世界和人间交界的地方。穿过那一片氤氲的淡蓝暮色,就是走进了精灵们永恒的国度。在那里,紧邻边境的是一片蓝色的云梦湖。但是从某一天开始,随着一支身份不明的部族迁居至此,蓝色的湖水就变成了血红的。那支部族也被人们用不同的方式来称呼着,有人把他们叫作“吸血鬼”,有人说他们是“血精灵”,更多的人则简称他们为“血族”……
突然从客厅正门那里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抬起头,暂时离开了文字中的世界。
父母都还在他们刚才的位置上。看来他们不愉快的对话并没有结束,而是一直都在继续。
不知道父亲又说了什么,母亲好像在辩解着,声音已经相当委屈了。他只捕捉住了她最后的半句话:“是的,您说的没错。但是,主公您可曾知道,黛菀当初嫁给您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像公主一样幸福……”
又是一阵敲门声。
父亲终于很低沉地说了声“进来”。
厚厚的橡木大门被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城堡总管。他鞠过一躬之后,仍然低头谦卑地望着地面,“主公,您侍卫长的婚礼今天下午就要举行了,他的新娘恭谨地请问您,今晚您可要去她那里?”
父亲对他挥了挥手,“去告诉她,准备迎接我。”
总管点头离去后,他也站起来,大步向门口走去,好像终于可以逃开什么让他特别不愉快的东西一样,离开了他的妻子。
母亲坐到了沙发上,掩住脸啜泣起来。一会儿工夫之后,啜泣转为了失声痛哭。
云钟明烦恼地合上了面前的书,准备走过去用他的方式安慰她一下:就是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叫一声“妈妈”。
可是她根本没有看见他。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哭着奔向那扇半开着的门,跑出去了,一只手还把门在身后使劲一摔。
又是这个样子。他叹了一口气,两只手臂抱在了胸前。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百次看到这种场面了。
“如果我长大了要结婚,”他看着墙上的魔镜说,“我一定不会搞成他们这样。”
魔镜里的他眨了眨眼睛,开口回答说:“那也不一定。父亲当初娶回母亲的时候,也不知道会有今天。”
“也许他还是没有娶对人,你说呢?”他想了想又说——因为他不愿意被谁驳倒,哪怕反驳他的是魔镜里的自己。“如果当初他娶的是那个翕蝉,也许他就不会让她这么哭了。”
魔镜里的他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也许翕蝉会哭得更厉害,也说不定呢。”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母亲的哭声一定是因为被他听得太多、以至于不知不觉印到了他脑海里,对他日后的生活产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影响:当他十九岁继承父位,成为狄麟的领主之后,他之所以从来没有按照族规、对族中新婚的女孩子们履行自己应尽的责任,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这种哭声。
当他第一次走向一间新房,知道里面有他好朋友的新娘正在等他的时候,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新鲜感的。但是当他刚刚走到新房门口,连门槛都还没有迈过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他脑海里忽然就响起了多年以前、每当他父亲赶赴别人新房之时、母亲那种痛哭。然后他就一点兴致也没有了。只有马上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把眼睛闭上,立刻睡着,才能让那种哭声的侵扰从耳边消失。
从此以后,每到类似的场合都会是这样。人们都说他母亲的家族是从来没有魔法天赋的,但是想起那些能在他心里自动回放的哭声,他真的对这一点感到怀疑。
样文二 节选自第五十三章《雪天》
蓝铃在堆雪人。
妈妈总是不让她玩雪,怕她受凉。“实在要玩的话,至少要戴上手套,别用小手直接碰雪。”妈妈这样说。
但蓝铃就是喜欢用手直接碰雪。雪冰冰凉凉又白白的,小手按上去真过瘾!
现在,两只毛绒绒的小手套早被丢在一边,十根手指头全都冻得像小红萝卜,可她的玩心丝毫不减,还在无比专注地堆一个最漂亮的雪人宝宝。
瞧,它已经有了白胖的身体和圆圆的脸。青紫色的小豆豆是它的眼睛和纽扣——身边的小树上零星结了几粒这种小豆豆;蓝铃还想摘更多,她要给雪人做一条项链。她知道该去哪里找。
于是她站起来,跺跺跪麻了的小脚,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寒飕飕的空气混合着甜丝丝的鸟鸣,让她觉得清净和松爽,好像走在一个白色的梦里。好像梦里只有她一个人。
但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前面的雪地里怎么出现了一串脚印?是妈妈来过吗?
可妈妈的脚印没有这么小。蓝铃好奇地站过去跟那些足迹比一比,它们只比她的鞋底大一点。
她陷入了全然的困惑中。她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以外的第二个人。根据星星们讲的故事,她推测世界上是有其他人存在的。但他们从来不到她们的森林里来,就像故事里的角色不会走进现实生活一样。
然而现在有人来了。
那会是谁呢?
她暂时取消了采摘小豆豆的任务,探险似的循着那串足迹走起来。它们把她带向林木愈来愈幽谧的地方,她必须低着头使劲看,才能在黯淡的光线中辨出那些足迹的去向。
她就这样闷头走着、走着,终于“嘭!”地撞到了什么。
好吧,她撞到的是一个胸膛——她捂着脑门抬起头来,看到对面有个比她高一头的孩子,他正站得笔直,目光向下扫视着她。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手里提着一只兔子,兔眼紧紧地眯着、长耳朵无力地垂着,脖颈的白皮毛上染着一圈湿漉漉的红色。
“它怎么啦?”她吃惊地问。
“它死了,你看不出来吗?”陌生的孩子回答她,声音里带着不满和不屑。
“它怎么会死呢?”蓝铃还是不明白。
“我杀的。”这次的回答更加不屑,“你没吃过兔子肉吗?不杀了它怎么吃肉?”
“吃肉?”蓝铃更茫然了,她跟妈妈向来都是吃蘑菇蔬菜汤的,或者香喷喷的坚果、薯类,还有酸酸甜甜的水果。她真的不知道人还能抓小动物来吃肉。
“白痴,”对面的孩子吐出这么两个字。他的面色像雪一样白,嘴唇像雪地上的血滴一样红,眼睛像深林里乌漆漆的树干一样黑。“撞了我,还拦着路不放,是等我把你也吃了吗?”
蓝铃并不觉得他真能吃了她,但是他说话时露出的两枚尖尖牙离她有点太近了,她下意识地伸手过去一抓、一掰,一颗牙就断了,像一片碎玉、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里。
“嗷————————”林檎儿远远地在木屋门口都听到了这一声童稚的痛呼。她惊跳起来,第一反应是女儿不要遇到了什么危险。许多天以来,虽然再没出过什么事,但她一直绷着一根弦,担心那些噩梦里的生物还会来找蓝铃的麻烦。
等到她慌慌忙忙循着声音赶到时,看到的却是蓝铃无辜而无恙地站着,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孩子按着流血的嘴疼弯了腰。
“这是怎么回事?”她走近一些,想要仔细查看那个受伤的小家伙,他却直起身来,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了她一下,然后就转头跑掉了,小小的身影在林木间左绕右绕,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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